这是个澄野因为大脑受创，无法认知到苍月卫人的故事。

1

澄野拓海坐在靠窗的位置，手中的笔在空白的页面上划过，缓慢地填充不算好看的文字，偶尔用笔尖点点纸面，仿佛在思考什么。

雾藤希站在不远处，目光在澄野和苍月之间游移。她轻声对苍说：“面影同学检查过澄野同学的情况了，说是大脑受到了刺激。理论上是会恢复的，只是不能确定时间和契机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慰，“我和其他同学说了目前的情况，只要澄野同学能恢复正常的认知，大家都会帮忙。”

苍月站在澄野身后一米有余的地方，那个距离不远不近，正好是一个人伸出手也触碰不到的位置。澄野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微光，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专注地写字的样子，心中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。

“没关系。实在没法恢复，对澄野同学来说也是幸福吧？”苍月的声音很平静，几乎听不出任何波澜，他停顿了一下，补充道，“毕竟可以忘掉一些不开心的事。”

即使这个源头是他自己。

澄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，微微转过头来，蓝色的眼睛在教室里扫过，最终落在雾藤希身上。

“雾藤同学，你刚刚在和我说话吗？”他的表情很是困惑，刚刚的话落到他耳里不太清晰，断断续续的也没个主旨。

雾藤希慌张地摆手，生怕不合时宜的刺激会招致反效果：“啊，没有没有。我只是在自言自语，想事情的时候没注意。”

澄野点点头，没有再追问，重新转回去继续写写画画。但苍月清楚地看到，在澄野转头的那一瞬间，他的目光直接穿过了自己，就像自己根本不存在那样。

那种感觉很奇怪，苍月曾经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些，毕竟在他眼中，包括澄野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丑陋的怪物，逃避怪物的视线反而是他的毕生功课。当澄野真的无法看见他，无法听见他的声音时，他的心底却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落寞，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在角落。

这种空虚感比认知障碍带来的厌恶更加强烈，更加真实，在他安静的灵魂里发出剧烈的噪音，像是顺着血管延伸而出的冰裂，刺得人骨肉生疼。

教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，只有笔尖在纸上摩擦的细微声响。苍月看着澄野的背影，许多过往重叠在一起，吵吵嚷嚷，打打闹闹。

而现在，这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。

苍月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。他想要伸出手去触碰澄野的肩膀，想要大声喊出他的名字，想要做任何能够让澄野意识到他存在的事情。但他知道，这些都是徒劳。

“真的没关系吗？”雾藤希低声问道，她的眼中满是担忧，想说什么，又将那些话咽了回去。

苍月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教室里的阳光都偏移了角度。最终，他露出笑容，一如从前那样毫无破绽，令人宽心：“嗯，没关系。”

只有他自己知道，说出这几个字时，心底的回响是怎样的聒噪。

澄野没再注意到他们的动静，专注于手里的东西，时而皱起眉头，时而会因为想到什么恍然大悟的笑容。他看起来很平静，很普通，和往常一样。

在这个“往常”里，再也没有了苍月的位置。

2

食堂里的糖果机发出轻微的机械转动声，像是某种古老的音乐盒在缓慢地演奏着单音。澄野拓海站在机器前，手中握着一枚物件，他刚刚扭出了一颗糖果。

那颗糖果是透明的琥珀色，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芒。澄野将它放进嘴里，菠萝味总是比他想象中更酸一些，含得久了，又会觉得比想象中更甜。他咀嚼着，思考着要不要再扭一颗。

苍月卫人站在澄野的身侧，看着澄野专心致志地研究糖果机，表情丰富地做出点评。

四下没有其他人，餐厅十分安静，苍月的声音很轻，如同透明空气那样消散。

“其实我一直讨厌你，你应该知道吧？”

澄野歪着头看向糖果机透明的部分，试图推算下一颗会是什么口味的糖果，严谨的模样颇有队长的英姿。

注定无法得到回应的语句，缓慢地继续着。

“听说上个轮回的时候我成了最终BOSS？那我一定没少告诉你我的真心话。”

澄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转动把手。这次出来的是柠檬味，黄色外衣的小球滚到了出口处。他拾起起来，撕开包装纸，那张薄薄的纸片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摩擦声，一道揉碎了他听不到的言语。

“我讨厌所有的人类，也讨厌你，这很正常，对不对？”苍月继续说着，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怪的平静，就像在陈述某个客观事实。“但你是特殊的，我尤其厌恶你。其实这不合理，这件事本身没有逻辑。”

柠檬糖的酸味让澄野的表情变得微妙，实在是酸过头了，他整张脸都皱在一起，好像遭受了非人的折磨，可怜巴巴的。

“我以为我是讨厌你的愚蠢，但更蠢的家伙我都见过，却对他们没什么别的感想。”苍月看着澄野忍着酸，却没舍得真的将那颗糖果吐出来，还将糖果纸小心地折叠起来，放进口袋里。不知道是联想到什么，话语不自然地顿了一下。

“我以为我是讨厌你的性格，客观来说，虽然你优柔寡断，但比你糟糕的人太多了，人类恶劣的本质从来没有变过。”

嘴里的酸味终于彻底消失，澄野总算是缓过气，为了缓解牙酸的感觉，他重振精神，鼓足勇气，决心再做挑战。这次他转动把手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，像在这个过程中进行着无声祈祷。机器内部的齿轮咔嚓咔嚓地转动，最终掉下了一颗紫色的糖果。

“我想了很久，为什么你这么突出。”苍月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，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，从书本上学到的东西并非人类的一切，那些书页记载的爱和恨，也从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矫揉造作，只有轻飘飘一页纸的重量。

“最后才知道，人的感情是会混杂在一起的。”

澄野拆开紫色的包装，那是葡萄味的。味道似乎正合他意，因为他的眉头舒展开来，甚至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，好像之前的苦难只需这一颗糖果就能洗刷。

苍月看着那个微笑，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奇异的疼痛，比异血沸腾的时候更加隐秘绵长。

“我对你的感情，”苍月注视着那张看上去十分幸福的脸，澄野满心满意都是在嘴里散开的甜蜜。

“不全然是讨厌。”

这句话在空旷的食堂里回荡，但澄野没有任何反应。他只是看了看糖果机，似乎在考虑是否还要再扭一颗。最终，他摇了摇头，觉得今天的好运应该到此为止了，转身就要离开。

在路过苍月身边的时候，澄野的脚步缓下来，就像感受到了什么异常。他左右看了看，最终困惑地摇摇头。

“下一颗肯定是榴莲味。”澄野小声嘀咕道，“那个味道特别难吃。”

然后他继续向前走去，留下苍月一个人站在糖果机旁边。

苍月看着澄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，脚步声也在长廊渐渐远去。

苍月伸出去，第一次使用了糖果机，随着声音落下的，依旧是印着紫色的，葡萄味糖果。

“不是榴莲味啊。”苍月兀自感慨了一句，随后他剥开包装，将那颗甜腻的糖果放进嘴里，却没有想象中的美味。

为什么你不肯再试着转一次，就这么笃定之后的厄运呢？

巨大糖果机静静的伫立在那里，等待着下一个使用的人。

【再往后的内容只能红白见，老师如果感兴趣的话晚上修完发~】